不过,我终究失望了。

    他虽心潮澎湃,另一个却淡定得很,许是自知理亏,不好理直气壮的驳,只能好言劝慰:“稍安勿躁,你先听我慢慢说来。”

    “那好,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哼哼。”他应当是打算放话威胁来着,但他明显不擅长装凶扮狠,只好像模像样的哼两声:“赶紧说吧,说完了赶紧回去,不然你家娇妻又该等急了。”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我在心里琢磨片刻,敢情这只不知是什么妖怪的妖怪,居然在这修仙大界抱得美人喜结连理了?不怕给亡冥女王知悉之后打回原形千刀万剐再赐个灰飞烟灭?还是说他修为通天,艺高人胆大,连亡冥女王也不放在眼里?

    哟呵,混得不错。

    这是我迄今为止,所见的在修仙界中混得最好的妖魔了。就算是坐在前面的红头发那个,当年同我厮混,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我不禁心生崇拜,再看那红头发的,又觉得他委实没什么出息。在心里恨铁不成钢的鄙夷了一句,看看,大家都是同类,学学人家怎么混的。

    那后脑勺的主人唉声叹气:“哎,并非是我有意食言,实在是……我早些年便已有言在先,这种逆天之举希冀渺茫,能成与否实在无甚把握,只能尽力而为。这些年以来我已然尽力,仍无成效,只能说天意如此,你又何苦这般执着。”虽说看不见正脸,但听这伤春悲秋的语气,不用看也晓得他此时此刻必定顶着一张极其难看的苦瓜脸,不看也罢。

    “我喊你来不是听你推诿唠叨的,你别扯这些,我要听的是法子,解决这种情况的法子,我要你兑现承诺!”红头发的一脸不耐烦,挑眉道:“你尽力而为了吗?那好,既然我的事你只能尽力而为,你那娇妻的事儿我也只好尽力而为了,大家一起尽力吧。”他一副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形容,看上去倒真生出些脾气,与我脑子里记忆中的他似乎不一样了。

    只是他们这一堆话我听来却觉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什么法子?什么尽力?什么你的事我的事?莫非他两个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互相利用?互相诈骗?然后互相食言做不到?

    貌似是这么回事。

    那后脑勺好像被气到了,“你”了一声,颇有忍无可忍的意思,但理智到底还是让他忍住了:“这种情况我已无能为力,这么多年过去,既然无法召出魂魄,只有两项可能,要么魂飞魄散了,要么轮回转世、魂魄已不在世间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是再也召不出的。”顿了顿,肃然道:“其实这个事你也心知肚明,都晓得都知道的吧,不然这种情况都持续这么久了,为什么今天才找我?你大约只是想迁怒,拿我撒气而已。我实在是……不知怎么说你。”

    屋内一阵寂静。适才还大喊大叫的那个人闻言沉默了。我看得分明,他将脸藏在阴影之中,悲戚之色溢于言表。

    那后脑勺再度启齿:“这千儿八千年沧海桑田的,或许你心上的人不仅早就轮回转世,而且多半已轮了好几回转了好几世,都不知姓甚名谁了,你何必到今天还念念不忘?你听我说,寰宇天下,已经没有这个人了,她只能永远活在你心里,没有办法傍在身边的。若继续固执,只会浪费时间,蹉跎岁月,最后什么都等不来,什么也得不到。”

    红头发那个脸色越趋黯淡了,他将头掩在烛光背面,似乎在喃喃自语,只是声若游丝,我什么都没听到。

    不知为何,他们说的话我明明只觉莫名其妙,却无端生出些戚戚然来,心里既有无厘头的暖意,也有没来由的郁结,更有不知所谓的愧疚歉仄以及负罪感。

    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他明明已被我封尘在记忆中那么多年,所有欢声笑语的过往,所有浮光掠影的曾经,一切都早已被冲淡,被埋葬,为什么乍一见他,我却还能柔肠百结?我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没心没肺的,我毕生所愿是权柄荣耀,谁会去惦记男人?

    这并不是真正的我,我熟悉的我,更像是被人附身了一般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是被夺舍的感觉。

    正当我开始准备怀疑人生时,耳边远远传来两声:“芳菲!”

    是留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