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深夜,原本在荣禧堂内准备休息的宝玉,倒是精神的很。他自从林妹妹进贾府之后,同贾母睡在套间暖阁儿里,由于贾母也不在,越发的清冷。此时的他眼睛巴巴地透窗望着那碧纱橱的方向,白天用功了一天,晚上这个情形,此时也只有那晴雯和袭人陪侍在身旁。

    晴雯看他那痴痴呆呆地样子,噗嗤一笑地说:“袭人你瞧二爷那个痴呆憨傻的出息样子,林姑娘说不定早就把他忘到脑后了,他还在想着人家呢!再说这林姑娘到底是个客居的,纵使是被贼人掳走了,也不见得两位老爷去报官!可见不是亲骨肉到底是不疼!”

    袭人原本想捂着晴雯的嘴巴不让说的,谁知这晴雯是个牙尖嘴利的,而且说话一向刻薄直爽习惯了的,早就噼里啪啦地说完了。这里袭人听了只得担忧地望着宝玉说:“二爷你别听她浑说,说不定这大老爷和二老爷知道事情的原委,所以才另有打算的。二爷既然睡不着,不如喝杯茶解解闷儿。”

    一番话说的宝玉登时从床上起来,她直直地望着晴雯和袭人,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二人,粉红的面色顿时惨白。只有九岁的他,此时气得全身颤抖,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架,只是一句话也说不上了,急促地喘着气息,竟是一时给气得噎住了。

    袭人慌了手脚,急忙放下手里刚泡的茶。一边给宝玉上下抚摸着胸口顺气儿,一边责怪着晴雯:“好好地你说这些个做什么?!林姑娘是二爷的心肝儿二爷的心尖尖儿,你还不知道嘛!他心中的林姑娘就是天仙公主金尊玉贵,什么也比不上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

    这里晴雯还不知收敛,哼哼冷笑两声儿说:“是啊!咱们二爷好福气呀!小小的年纪,左手一个林姑娘娇滴滴,右手一个宝姑娘俊俏俏,只是我看这琏二奶奶否说是林姑娘了,就连这个雪雁儿和王嬷嬷都要斩草春根了!林姑娘怕是早就遭遇不测了!”

    宝玉此时气得脸色铁青,颤抖着右手指着晴雯,立刻喘息过来了这口气。他不顾袭人的阻止,把个一碗滚烫的茶水“哐当”一声砸向晴雯,瞪着牛铃似的眼睛说:“作死的糊涂东西!这里谁拿朵朵是客居的啦!你们快说雪雁儿和王嬷嬷是怎么回事儿?!白天我原是去学堂的,贾先生管的又严紧,我是不得知半分的!”

    晴雯一向是蛮横豪爽惯了的,突见宝玉发如此大的怒气,心里也着实的害怕。他慌忙躲闪那滚烫的茶水,慌不择路撞到了那檀木桌角子上,头上也当场淤青流血了。她惊恐地望着宝玉说:“二爷何至于这样对我吗?!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我是心疼二爷,你的一片痴心林姑娘根本不领情!倒是宝姑娘天天的盼着你读书上进,能够奋发有为,大男人原本也该如此轰轰烈烈一世,才不枉活一遭!”

    袭人扶起晴雯,对着她极力的摇头说:“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张嘴,可是闭上别再多说了!”

    宝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哪里知道!林妹妹和宝姐姐各有她们一番道理!快说!雪雁儿和王嬷嬷怎么着了?!”

    一句话问的这袭人晴雯面面相觑,袭人望着晴雯摇头,她握紧了晴雯的双手暗示她不要说。宝玉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怒斥说:“怎么我平时惯你们太甚了!竟然我的话儿也不听了,明儿我回了太太和老太太撵出你们去罢了!”

    到底晴雯是个兜不住事儿的,她猛然甩掉袭人的手,悄悄地在宝玉的耳畔告诉了。王熙凤趁着老太太不在,晚膳后传了雪雁和王嬷嬷去了,那来传话儿的王熙凤陪房——旺儿媳妇。一看都是不带好脸色的,这里面肯定是大有文章的了。

    袭人哭喊着拿手帕拭泪说:“晴雯你这个小蹄子,你是不把我们大家作死不甘心罢了!你们若是想死别拉扯上我,我还有那老子娘要养活!”

    “咔嚓——轰隆——”

    可巧这此时刚过了那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没几天,不知怎的沉闷许久的天气,突然来了个平地霹雳。吓得三人都不由地打了个寒战,紧接着看到门外哗啦啦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贾宝玉此时也顾不得那晴雯袭人的拼命阻拦,跑出了那套间暖阁,一口气跑到了连廊子内。但听得“哎呦”一声,宝玉才发现撞倒了一个人。

    他慌忙停下脚步仔细一看,是贾母新挑进来服侍的一个小丫头小红。原来名字叫红玉,因避讳宝玉,乃改成了小红。他是林之孝夫妇的女儿,由于父母是三皇子的眼线细作,也一直都叮嘱她多加注意荣禧堂这边的消息,时刻准备传递信息。

    可巧这小红在这里虽然只是个传话跑腿的小丫头,但是她远远地听见这套间暖阁里面的吵闹声,早就引来了她的注意。这才和宝玉不小心撞了个满怀,真真是有心人被误伤了。

    宝玉急忙拉起来说:“你原是老太太房里的小红我认得的,只是你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在这里又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