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之时,某些国家在破除封建统治之后代之以民选,此举的确使得他们快速自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向现代社会进步,开启民智、发展科学,并一跃成为世界的主宰。

      但那种政治制度也存在致命的弱点——当选票决定一切的时候,任何事情都会发生。

      一个毫无执政经历的商人成为国家的领袖,他会将这个国家带去何方?

      一个神志昏聩的耄耋老翁靠着选票上位,他做出的决策是否有利于国家的发展与安全?

      没有什么制度是能够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只能因地制宜、与时俱进,才能找到最合适的制度。

      房俊颔首道:“封地存在之意义,不仅在于犒赏功臣、分封王室,更在于屏藩中枢、开疆拓土。譬如将一位亲王分封于江南之地,取其地址财税予以供养,一方面必然滋生其骄奢淫逸、欲壑难填,一方面削弱中枢财政、钱匮频仍,久而久之,互存怨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如若将其分封于外,其地贫瘠、其民寡贫,想要锐意进取、努力经营,便只能与中枢保持亲密的关系,在其发展壮大的同时,达到屏藩一方的目的。”

      换言之,封国是要吸血才能存在,封于内,则吸自己的血,封于外,便只能吸别人的血……

      李勣剑眉紧蹙,想了想,沉声道:“譬如如今身在新罗的吴王殿下?”

      房俊笑道:“正是如此。”

      吴王李恪身在新罗为王,封建一方,称王称霸,子孙代代传承、永不断绝,尊崇荣耀,举世瞩目。然则其独处一方,仅凭当初建国之时的班底,如何能够掌控新罗全国?必须依仗大唐之支援,才能站稳脚跟,一点一点清除掉金氏王族残留的势力,直至将其完全掌控,成为大唐藩国。

      在此期间之内,新罗与大唐的关系互为一体、极为紧密,绝对不会出现内讧。

      等到掌控新罗,或是勉力抵抗周边异族之觊觎,或是向外扩张攫取利益,起码百年之内,不会与中枢产生龌蹉。

      李孝恭沉吟着道:“退一万步说,纵然将来吴王子孙与中枢产生龌蹉,甚至引兵攻伐……且不论谁胜谁负,新罗一地将永远纳入大唐之版图,再不复分裂。”

      房俊做了一个非常恰当的比喻:“肉烂在锅里。”

      窗外细雨潺潺,雨点打在花树的叶片上沙沙作响,书斋之内茶香氤氲,一片静谧。

      房俊缓缓喝茶,其余三人则沉浸在这个话题当中,思虑百转,匡正得失。

      他有一句话没说:纵然将来各处藩国脱离中枢自立一方,又能如何呢?

      本是同源同种,有可能为了利益同室操戈、有阋墙之祸,可一旦面对外敌,则必然抱成一团,一致对外。

      也不至于那种后世华夏以一己之力对抗豺群狼窝,举世皆敌的独孤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