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用过早饭,又嘱咐了几句,我便与何正武一起回程。因他是骑马来的,无法与我同乘。我常掀开车帘瞧他。只要路上便利,他就不紧不慢地跟在我窗边。心照不宣,我们说话很少,却笑得很多。

    回春堂前,他抱我下车,小声叮嘱:“好好休息。”

    我点头,直到他背影消失不见,才踏入堂中。

    “哟,我当是姑娘躲着,不敢来呢。”袁婆子的声音骤然响起。

    天色将晚,暮色四合。堂中人不多,剩下零星几位病患。

    我一眼便瞧见她,微微蹙眉,“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姑娘这话问得蹊跷,你扣着我家怀孕的儿媳,我不得来找你?”袁婆子大言不惭,故意拔高了声音,“谁家主子像你这般歹毒?连枝从小就卖进相府跟着你,你被赶出来她也跟着你出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到了年纪,与我家儿子情投意合,你却说什么,一千两的聘礼!!你便是卖她,也不能这样狮子大张口吧?!”

    袁婆子的话显然为我引来了许多注目。但这点场面我早已见惯不怪。

    “你凑够一千两了?”我无视周遭的目光,不屑地看着她,“要么给银子,要么滚出去。”袁厨子每月的工钱就算按府中甲等也只有二两。蓝凤秋给他再多的赏钱,也不至于这么快攒出一千两银子。就算有,他们也舍不得拿出来迎娶连枝。

    “你!!”袁婆子见我无动于衷,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自己没人要,不能扣着连枝陪你孤独终老?她肚子里揣着我袁家的种,你这样扣下算什么!莫不是要和我们老袁家抢孩子吗?自己生不出,就来抢别人的?你这黑心烂肝的女人,将我的儿媳、我的孙子还我……”她哭天抢地犹如号丧一般,不仅震惊了堂中人,连堂外的路人也纷纷侧目。

    “莫名其妙。”我懒得与她争辩,示意跑堂将她扔出去。

    “荣文君,你莫要以为我会怕你!你若不将孩子还回来,我便去官府告发你!”袁婆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赖在地上两个跑堂合力都拉扯不动,“连枝卖给你,那孩子姓袁,我袁家的孩子可没卖给你!!就算没有连枝,你也要把孩子给我!不然你便是偷、是抢!我袁家砸锅卖铁也要去衙门告你!”

    她嗓子尖利,像是疯了一般。我本不想搭理她,但听了她的话,还是驻足回过身来,居高临下,冷冷地问道:“你说什么?”

    袁婆子愣了一瞬,咽了口唾沫,“我说什么?我让你把孩子还给我们!”

    “孩子没有连枝会死。”我缓缓道,“难道你不懂?”

    “死活不用你操心!反正那是我们家的孩子!死也得死在我们老冤家!”袁婆子面露疯狂,眼中满满的算计。她顶多算个自私跋扈的农妇,并没有多少脑子,想什么也都写在脸上。

    我盯着她的眼睛,轻蔑道:“你们想用孩子逼连枝回去?”不得不承认,他们拿准了连枝的命脉。如若他们带走孩子,连枝即便明知那是火坑,也会义无反顾。

    对薄公堂,我有相府掣肘,连枝只是母亲。那的确是袁家的孩子。

    连枝如今已然支离破碎,那孩子是她生存的支柱。再次落入他们的圈套,定然受不了他们的纠缠和磋磨。等待她的,只有痛苦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