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有黑夜与白日,时间的定义对于平安来说已经变得模糊。他只知道他一直在哭,眼睛哭得肿痛模糊不清,大脑也变得迟钝。哭泪了便倒头就睡,醒来了便继续哭,实在饿的不行了,哭到呕吐着苦涩的黄绿色汁液才机械的进食着家里的余粮。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着,直到学校的老师敲击着他的家门,他才发觉,竟然已经到开学的日子了。

    但是他并没有去上学,他甚至开始憎恨,如果不是那些老师为了学校第一批学生升学成绩好看,他也不至于连自己妈妈最后的时刻都没办法陪在身边。平安望着窗外的钢筋水泥,这座城市包含着他最快乐以及最悲伤的回忆,只要一踏出这个家门,奔涌而来的记忆几乎要将他溺死。

    平安开始选择逃离,这是他这种弱小动物基因里的天性。

    他现在是富裕的,握着自己母亲死亡带来的赔偿金,他可以在任意城市都过上相对还不错的生活。

    但是他还是选择回到了家乡,在经历了与父亲那般灰暗的日子之后,在自己经受了相继失去了时珩以及母亲的打击下,他依然可悲的想要寻得父亲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庇佑。

    只是他的父亲,竟然也去世了。他的姑姑告诉他,在王洋带走平安不过一个月,他便在一天晚上喝醉了酒一脑袋栽进了水沟里,等到第二天路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彻底凉透了。

    你走罢,永远不要回来了,那些债主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姑姑留给他最后一句话,说完她便关上了门,不再理会平安的任何话语。

    走....?他又能走去那里呢?天地这么大,却好像并没有能够让他容身的地方。

    平安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徘徊着,望着太阳一点点的落下,夜晚的即将来临的征兆让他恐慌。正在他盘算着要不要找一个便宜旅馆躲起来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喊住了他。

    “苟——平——安——”

    平安被一个女生突然间的飞扑吓到,还没缓过神来看清楚来着何人,那记忆立里熟悉的吵闹就揭示了女孩的身份。

    “哇!是平安!真的是平安!我们好久没见了是不是呀!你在A市怎么样,好玩吗?哎呀好羡慕你呀,平安你长高了欸好像瘦了点,见到你太开心啦!”

    “李柔....你怎么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熟悉的头疼感又回来了,可是这份感觉此时对于平安来说却如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他被李柔捡回去了,带到了她租的小屋。

    李柔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又吵闹,但是其实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好女孩,发现平安对自己的事情缄口不言之后便很默契的不再提起,转而聊起了他转学之后学校发生的事情。

    她和何俊生最终还是在她不懈努力下走到了一起,现在感情一直都很稳定恩爱,她说这些都少不得感谢平安的助力。他们两个如同这城镇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在完成了义务教育之后便不再读书转而开始工作补贴家用。

    平安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更远的南方工作,他拥有一笔不菲的存款,也有着优渥的成绩,但是他就像自虐一样让自己活得很糟糕。

    他把自己和那些没条件没能力的人钉在了相同的机械的工作岗位上,夜晚在十多人共同居住的泛着霉味的宿舍里入睡。工厂包吃包住,每个月结下来的工资他便一分也不花,李柔都调侃他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一度怀疑他身上是不是背负着巨额的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