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再快点!马上就到了。”

    陶德用马鞭抽打坐骑的右侧,迅鸟的叫声越来越近,他几乎可以想像迅鸟骑兵举弩瞄准的样子。战马似乎听到了主人的心声,猛然加速冲刺,一支劲急的弩矢擦着它的后腿,没入灌木丛中。

    战马冲出山涧,一片矮树林映入陶德的眼帘,他提起精金长剑和圆盾从狂奔的马背上一跃而下,双足点地,纵身扑入浓密的树林里,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黯淡无光的密林里,陶德稍稍松了口气,他在拥挤的矮树间快速穿梭,地面上厚厚的腐殖质吸收了脚步声,但灵敏的夜枭用怪叫暴露他的行踪。

    陶德轻蔑地笑着,他走到树林深处,打量周围的环境,将紫光流转的长剑深深地插入地下,直至没柄,徒手刨开地面的腐叶,用淤泥涂抹幽蓝的精铁鳞甲,又在泥坑中打了几个滚,鳞甲变得与森林同样黯淡,这才罢休。然后,他从挎包中取出一捆细细的金属丝,绑在几株矮树之间,高度恰好与他的脖子齐平。做好了这一切,陶德拔出满是淤泥的长剑,放下头盔上的面甲,静静地坐在一株矮树下,等候敌人的到来。

    这里是陶德预定的坟场,埋葬敌人,或是埋葬自己。

    片刻之后,夜枭的怪叫戛然而止,陶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树林中虫声也仿佛被无形的手给掐断,只有落叶在他的耳边低语,诉说着死神的脚步。一支弩矢从黑暗中射了过来,“叮”的一声,被精铁头盔的弧面弹开,陶德举起圆盾挡住面门,又一支弩矢射在他的胸口,矢尖贯入鳞甲却没能彻底侵透硬皮内甲,感受到肌肤上的刺痛,陶德大笑道:“十字弩伤不了我,用你的刀剑来取我的性命吧!”

    回应陶德的是一支接着一支的弩矢,突然一团模糊的黑影贴着地面闪了进来,瞬间便到了面前。陶德无法捕捉对手的动作,只能看到隐约的幽光划向自己的胸腹,他毫不犹豫执剑斜劈。澎湃的力量推动长剑疾斩而出,剑身在空气的挤压下没有丝毫抖动、变形,强劲的气压带走剑身上的淤泥,露出无坚不摧的紫色,粘稠的空气被锋利的剑刃裁开,发出裂帛般的锐鸣。

    这一剑是最平凡斜斩,这一剑如长河直下,如崩雷闪电,这一剑不闪不避,不招不架,向死而生。然而它却落空了,黑影仿佛无质的幽灵,无形的清风,顺着剑势闪到陶德的身后。

    陶德出身低微,血脉不纯,依靠洗练药剂才勉强晋升为见习骑士,他的剑法不像骑士那样浑洒自如,但他比封臣士兵更加刻苦。埃里克森家族的骑士曾经称赞陶德:剑中有神,如臂指使。二十多年来,陶德挥剑何止十万次,最基础的剑技早已刻入他的灵魂,成了一种本能。

    剑刃飞扬,追逐着流动的空气,转向身后,切开皮甲,切开血肉与骨骼,将敌人一分为二。

    平凡的斜斩转为普通的返身斩,了结一个强大的对手。但陶德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鲜血正从伤口渗出,一处在胸腹,一处在后背,一处在大腿。在他杀死对手前,对手的精铁弯刀命中了他三次,如果不是这身坚固的鳞甲,他已经是具死尸了。

    陶德刚拔掉鳞甲上的弩矢,一缕冰寒突然从上方袭来,他来不及思考,就地一扑,手足并用,以极丑陋的姿势向前蹿了一米。

    这是决定生死的距离。

    树梢上疾扑而下的敌人被陶德事先捆扎的铁丝挂在了空中。锋利的铁丝割入敌人的大腿,但没能割断腿骨,敌人自身的重量加上扑击的动能让大腿上的血肉顺着铁丝被整个削了下来。温热的血淋在陶德的脸上,他看到一双漠然的眼睛和一把幽蓝的弯刀,冰冷刺骨的杀意几乎将他的灵魂冻结。陶德狂叫一声,举剑猛刺。

    “噗呲”“噗嗤”

    长剑自下而上贯入敌首,弯刀自上而下刺入陶德的腹部。陶德强忍剧痛,拔出腹部的弯刀,又拔出血迹斑斑的长剑,挣扎着站起身,检查伤势。

    伤口不深不浅,但伤到了肠子,再有激烈战斗,必死无疑。

    陶德摇头苦笑,他知道自己不是袭击者的对手,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解决两个敌人,自己却身负重伤,而林中的袭击者至少还有两个,赶过来的袭击者则更多。

    迅鸟轻骑无论是数量、个体实力、还是战术配合都占据绝对优势,陶德深知如果不能扳回劣势,他绝无活路。他下令各自逃命,脱离队伍是为了分散追兵,躲进矮树林是为了阻碍迅鸟协同作战,还能迫使袭击者选择近战。涂抹淤泥有利于隐蔽,袭击者为了搜寻目标只能分头行动,捆扎细铁索可以削弱袭击者的机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