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色的粘液在缓慢流淌,很快抵达了药品柜边缘,一滴滴向下滚落。视线追随黑色的水滴向下,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加强烈。一双手环住了他。

    那是兰珀的触碰,可汗毛却忽然惊起。季青萧恍惚了一瞬,才发现是因为兰珀的手太冷了,是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

    与毫无威胁的粘液相比,兰珀自然更加重要。他攥住了兰珀的手,温热掌心贴住光滑冰凉的手背,轻轻揉搓。

    而兰珀贴着他的背。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微凉的鼻息浸透了衣服,渗入结实的深层肌理。

    季青萧不觉得自己对他很好,相反地,他认为自己耽误了兰珀的太多时光。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因此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兰珀已经离开了身边,去到了怪物尸体的一侧。

    他回过神时,兰珀正伸出两指,捻了些碎屑细看。

    兰珀骨骼生得纤细,在本就矮小的怪物身前显得更加娇小,抱膝蹲在那里,是十足十的一小团。这么一小团雪白的人,双指上却是黝黑,色差对比十分强烈。

    他的半边脸颊沾染了阳光,另外半张脸却在阴影中隐没,像天使堕入地狱,被极恶缓慢蚕食的前兆。

    季青萧蓦然想起兰珀曾画过的一幅画。

    那幅画上并没有天使或者恶魔,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黑塔。黑塔内部是隐秘运转的轴承,外侧则是各色线条割裂成块的放射状投影,每块中都是吉光片影。

    那幅画是被随意扔在书房里的,他捡起来欣赏了半天,却只能看出这座塔画得栩栩如生。

    他对兰珀的作品很珍惜,于是好好地放回桌子上,隔天却发现兰珀把它团成一团,丢进了废纸篓。

    他又翻了出来——不能怪他,这是一种类似于家长认为自家娃哪哪都好的心情,况且季青萧觉得兰珀一定会成为世界顶级的大画家。而大画家的作品自然是要妥帖保存的。

    可兰珀又一次坚决地扔掉了。他认真地跟季青萧讲:“不要看那个。”

    季青萧看了看废纸篓里的烟灰,为兰珀少有的激烈反应惊讶了一下。

    然后他答应:“好。”

    兰珀难得地强调某件事:“任何时候,都不要看。”

    季青萧认为那是没有达到兰珀要求的败笔,于是也认真的答应下来。那时的兰珀见他态度端正,作出一种放松的姿态,贴近他的脸颊,吻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