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旋进去,钻出来。抽屉里七零八落地摊着些细碎的物什,钥匙串,明信片,还有我小学收集的战斗卡、铁徽章。有些我自己都没了印象,一整个抽屉鼓囊囊地塞着我遗落的童年,盛翊居然都有一片一片的拾起收好。

    最底下放着个透明文件袋,我缓缓扯出来,心跳就漏了一拍。

    我贴在成长手册上的证件照,一寸,三寸,五寸。我曾经的作业本,田字格,B5,16开。蜡黄的相纸背后用记号笔记着五岁,十岁,十五岁……我吞了吞口水:“盛翊,你是变态,真的。”

    盛翊不为所动:“被你发现了。”

    我把整个抽屉翻了个底朝天,嗯。只有我一个,盛翊从来都没骗我。

    他把我拉到膝盖上坐着,软软的脸颊贴着我的发旋。他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情书,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个信封:“你说的应该是这个。”

    信封里是半张草纸,上面填着他潦草的钢笔字,字迹被反复涂改到难以辨别,我只好叫他读给我。

    “咳。”他清了清嗓子:“小景,最近饭吃的好吗?我带零食给你,不要饿肚子,照顾好自己。还有,……”

    他顿住了,我指着那被涂鸦到几乎浸透纸背的后四个字:“读呀,哥。这儿写的什么?”

    “咳,写的是,我很想你。”

    高二多苦,惆怅的翻页和背书声此起彼伏,无法排遣不止有学习生活的单调枯燥,还有那隐匿太久堆积如山的情绪。教室多挤,低矮的水泥天花板下乌压压塞满了课桌,七十平的教室里就填着五十多个挤破脑袋渴望出人头地的郁郁不得志。课桌上的书摞得像危楼,比冲刺分数线的心更摇摇欲坠。盛翊攥着笔像攥着泳池警戒线的浮标,动一动就可能把自己带进幽险的深水区。

    盛翊怕了,他想喘口气。打开窗户深呼吸数次还是觉得不够,窗外的雾霾压下来封存唯一的气口。没关系,继续做题。抬起眼皮是黑板上喋喋不休的知识,垂下眼皮,钢笔攒动了很久,回过神来草纸上已经写下了封格式错误的信,开头就是两个字:小景。

    这封怎么看都暧昧超标的信,散发着和教室格格不入的气息。盛翊恍惚了一瞬,随手把纸塞进化学练习册里,第二天又随手交了上去。还好有那个女孩子,收作业时把信拦在手里,纠结了一天学习委员疑似早恋的事,最终在放学时叫住了盛翊,把信纸还给了这个情窦初开又笨手笨脚的毛头小子。

    “就这样。”盛翊送了耸肩膀:“你哥没也你想的那么聪明,是不是?”

    “哥。你好傻,”没人喜欢的小孩你还捧在手心怜爱的要命。我仰起脑袋也亲他的小核桃:“真的太傻了。”

    电视剧里,一个人饱受折磨就会遇见拯救他的那个人,漫无目的漂流的孔明灯会因为燃烧殆尽而在某处永远停留。我坚信盛翊就是来救我的,是他反复把我从孤独的泥沼中打捞起来,耐心清洗到我浑身涂满和他气味一样的柠檬香波。而他的名字就是落脚点,承载我所有无处安放的索求。

    寒假过去了,我仍然整天半吊子地念书。盛翊忙透了,为了他的目标院校焦头烂额。他刷题刷的晕头转向,我发给他的搞笑视频被晾了一周之久。我很想他,就跑到他们班门口偷偷看他。盛翊只扶着额头对着习题发难。校服穿在他身上有多挺拔,那些女生苦于题海也会偶尔抬头瞄上一眼。

    我并不是很在意,直到发现抬眼最频繁的就是和盛翊同行回家的女生。她坐在盛翊后座,居然伸出根手指悄悄地在他背后描画着。

    左一勾,右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