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雨,连绵不断,空气中带着暖意的湿气,一早一晚时候特别凄冷。

    杭州城尤其如此,在一个幽静的院落里,小窗紧闭房内有些黑。

    床头燃着一个蜡烛,借着微弱的灯光,号称南唐第一才女的杜落蕊,斜倚在床头。

    杜府虽然处在水深火热中,但是这儿仍不失为一间布置典雅的卧室,茵席帘帏,一应俱全,陈寿说的没错,不管是谁输谁赢,杜落蕊至少都不会有事。因为她是所有男人追逐的猎物,外面的获胜者,将可以堂而皇之地把她占有。

    她在暖帐之内,芙蓉绣塌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时但觉胸口闷闷的,身子弱弱柔柔,脊背又硌得有些痛楚

    落蕊如今才十三岁,就是因为年纪太小,没有被玉徽帝纳入宫中。

    她年纪虽小,但是却对世事人情看得通透,自家父亲杜诚书生节气,虽然状元及第,娶了身为宰相的外祖父的女儿,到底不懂得官场学问,最终也只是一个三品侍郎。

    杜诚也不着恼,却不想生了两个女儿太优秀,反倒成了他仕途的转折点,玉徽帝一力提拔,短短一年,已经官至中书令。

    这才是杜家取祸的根本,至于枕头下,那水平有限的诗集,只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

    思及父亲,不知道他现在狱中如何,但觉几颗晶莹的泪珠又缓缓淌下,忙拭了,轻轻咳嗽几声,摇头又欲卧眠。

    外面吱呦一声,姐姐撑着伞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罐,见到妹妹躺在床上,问道:“今日好些了么?”

    “你怎么来了,下着雨仔细着凉,这晴儿也太不像话了,我们家还没倒呢,就指使不动她了?”

    杜落英比妹妹多了一份英气,模样上却不如妹妹精致,但也是难得的美人。

    “我让晴儿出去,探一下风声,如今府上多了百十人的羽林军,一天只让三个人出去买菜。”说到这儿,杜落英冷哼一声,道:“水师的一群乱臣贼子,自己无能,要插手人家江北的战事,被人打得灰头土脸,反倒要回来窝里横,真真是叫人看不起。”

    杜落蕊叹气道:“都怪我,被人抓住了把柄,害了爹爹。”

    “嗨,没有这件事,他们也会寻别的事,还不是爹爹升迁太快,又不会见风使舵,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这些腌臜小人,沆瀣一气,都要看爹爹倒霉。”

    杜落蕊形容有些憔悴,不知道是病的还是睡眠太少,黄黄眼圈儿略略泛着红丝,呆呆了一阵,“不知道陛下,他能不能撑住,保下爹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要是连手下臣子都约束不了,保不住忠良,压不住奸佞,算什么有道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