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安嫣的安乐宫,地处偏远,自那晚荥阳夫人巫马宜发现安嫣的秘密之后,就对此进行了禁足,所有人等均不得出去,一应物资每日定时送来。长川虽然争吵过几回,但还是被巫马简以消息走漏,不利久安为由说服,所以虽有愧疚,也无可奈何。

    内侍们见长川来了,慌忙开了中门。长川随身携带的几名贴身侍从都留在宫外守候,只有长川一人只身进入了宫苑。只见宫内杂草丛生,全无生机。长川不免有些动气,“这些剥皮的奴婢,也不会把这里整治的光鲜艳丽些,让人感觉好些。”

    安嫣已经在安乐宫门外等候,见他责骂奴仆,于是开口替他们辩解,“是我不让他们清理的。”长川见安嫣肚子已经开始显型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搂着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看到满苑荒芜,还是有些不悦,“这么荒芜,心情怎么好的起来?”

    安嫣任由他搂着进了宫内,哀伤的说,“春夏秋冬,时令变化;落叶归根,周而复始。一天天的如井底之蛙,就算有瑶池仙境,也开心不起来。”长川听她抱怨,也满是愧疚,“眼下我初登王座,四周强敌环视,稍有不慎,就会鸡飞蛋打,到时更加保护不了你。只好委屈你暂时蜗居在此了。”安嫣点了点头,“先王在时,你我犹如偷鸡摸狗。眼下你已是大王,原想那种日子已经到头了,不想到还是只能躲在暗处,看你们灯火阑珊。”长川宽慰她,“长夜未央,总有东方发白之时。”

    安嫣顺从的由他扶着平躺在榻上,长川仔细打量她,光洁额头如玉;细柳黛眉下,是如秋水般明亮的双眸,笑起来如月初那轮新月;高挺鼻梁,偶尔挂着一点如珍珠般的汗珠,衬着丰腴红润的脸盘,宛如朝霞;一只好看的小口,微微一动,两侧梨涡就若隐若现,不由看的痴了,低着头,就想吻上去。

    安嫣一边偏头躲开他,一边用手去推他,“有人在看着呢。”长川见她娇羞,不由贫嘴打趣,“老夫老妻了,怕啥啊!”说完,就想用强。安嫣嘴角一撇,“谁跟你老夫老妻啊。可别忘了我是你庶母!”长川听到庶母两个字,宛如被雷电击中,木讷得放开了他。安嫣见他闷闷不乐,于是岔开了话头,“听说巫马夫人也有喜了?”

    长川听她说起巫马夫人,似乎皱了下眉头,只是敷衍的回了声,“嗯。”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事,“我已经跟她吵过了,她不会为难你了。”安嫣叹了口气,“也不过一时罢了。”长川见她郁郁寡欢,像只受伤的小鹿,不由又想起第一次见她。

    那是大军攻破雍城之日,酒足饭酣后,有人献出一群姬女,说是公子羽的姬女。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骄兵悍将免不得开始动手动脚。安嫣也在其中,那神情,就如一只受伤的小鹿,就跟现在一般模样。也就是这种神情,打动了自己,只觉得自己像只豹子,冲了上去一把拉住安嫣。安嫣也像只小鹿,温顺的躲在自己身后。

    仔细回想,似乎那段时光与安嫣过得最快乐,两人互有好感,又彼此敬重。后来自己出征回来时,安嫣不知怎么却已经成了自己的庶母,从此与自己萧郎是路人。两人再见,已经隔山。那段时间里,只能借酒麻痹自己。。

    后来,父王选定了巫马家的巫马柔芷,作为自己正妻,但是自己根本不爱她,因为是父王指定的,恨他夺了自己所爱,恨屋及乌恨她,故意冷落她,但是这么些年,她却毫无抱怨一如既往待自己好,慢慢也就接受她了。而父王的女人越来越多,对安嫣也越来越冷淡。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又旧情复燃,也不知道是自己勾引的她,还是她引诱了自己。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个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虽然是偷偷摸摸。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忽然父王崩了。原本以为自己坐上了王座,可以结束这偷偷摸摸的日子,却发现还是不能随自己所欲。

    安嫣见他发呆,连连轻轻呼唤,把他从沉思中唤醒过来。安嫣有些受惊,“我说错话让你不开心了吗?”长川歉意的笑了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看了看时辰,充满歉意对安嫣说,“我要走了。你也知道,就算我是大王,有时候也身不由己,不能随心所欲,为了将来长久厮守,只好暂时委屈你了。”安嫣点头,脸色黯然,“我知道。”长川见她不开心,连忙赌咒似的说,“你放心,就算我人不在你身边,这颗心一直都陪着你的。”

    安嫣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长川见她还是不乐,又说,“你放心,我的心很小,装了你就再无多余去装别人。”安嫣噗嗤笑了,“知道了,你去吧。”

    长川起身,虽然不舍,刚欲走,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来,“长生封国桂阳郡,后天信阳夫人就要同他一同前往桂阳郡。你现在不便相送,有什么要我代为转达的吗?”安嫣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转达的,于是淡淡地说,“没有。愿他们一路安好。”长川点头,“你也不用起身相送。”说罢,自去了。

    安嫣见他远去,这才按捺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小艾靠近过来见她哭,打趣到,“姐姐舍不得?”安嫣拭去眼泪,“我哭,不是因他。”小艾不明白,“那为什么好端端的见人家走了,就哭啊?”

    安嫣慈爱的看着她,叹了口气,“我哭,是因为听到信阳夫人要同去封国。”小艾不解,“那不是应该高兴么?”安嫣拉着她坐在榻上,爱抚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是啊,是该高兴了。信阳夫人终于可以逃脱这牢笼,天高任鸟飞了。”说到这里,又低下头,“而我,却只能在这牢笼中继续煎熬,愁心好似笼中鸟,不知明月是何时。”

    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门外一个声音响起,“这又是牢笼,又是笼中鸟的,说的是谁呀?”安嫣定睛一看,原来是姜戎进来了,忙起身。姜戎连忙罢手,扶住,“你是有身孕的人,也好生照顾自己,那些虚的没必要。”

    安嫣歉意的笑了笑,“那就听姐姐的了。”说罢,让小艾去准备些点心。又问,“姐姐好长日子没有来了,怪想的。上次多亏姐姐,要不今日就坐不到一块了。”姜戎笑了笑,“要不是小艾这丫头忠心护主,那还真说不定。”说到这里,似乎又叹了口气,“我也只能救得了你一时啊。”说到这里,望了望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我替你问过先生了。”

    安嫣听她这么说,赶紧把头凑了过去,“先生怎么说?”姜戎接着又说,“先生说你暂无性命之忧,毕竟你怀有大王唯一的骨肉,巫马家考虑传承王位,暂时不会对你下手。”安嫣听了,心里稍安。姜戎又说,“不过小艾报信,她要危险得多。”安嫣听了,一脸忧伤,“我也知道,所以与她形影不离,心怕一个疏忽,就见不到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