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天进了皇家猎苑的贵公子们在辽阳城一下子名声更臭了几分,本来这群人平日在城里就是不消停的。不过话说回来祸害野兽虫鱼,总比在城里搅得乱纷纷的要好。

    一大早的,全南京的纨绔公子都去了城外,每个一两天不会回来的消息迅火一般传遍了全城。结果,城里出门到街上去买东西、串门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突然多了不少。

    “哟,王二墩子家的,出来买胭脂水粉儿了。”一个胖大妈打招呼道。

    “是八婶子呀,可不是嘛,那家胭脂铺子开在宫门大街上。平日里怕惹到那些个富贵闲人,今儿个听说都出城找罪受去了,就去买上一些。”一个少妇说道。

    “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多用点好的,别嫌弃贵了。也好锁住自家的男人,也省得勾搭别家的。就是抓不回遭瘟男人的心,也不能叫他拿去便宜了外面的狐媚子。”大妈一说起这些就来劲儿了。

    少妇毕竟年轻,一听就脸红了,“八婶子说的是。日头不早了,我先去再扯几尺好料子,好回去做做衣裳,眼看没多少日子就要入了秋了。”

    “哎哟,你不用急,那些个半大小子能怎么祸害姑娘,都让家里管着么,就是出来混账,那都是去勾栏院子,没几个打你们主意。要当心的却是他们那些老子,躲着点儿。”大妈好心地传授经验。

    少妇十分疑惑,赶紧请教,“他八婶子,这怎么呀这是?莫不是四邻八舍的都传错了,那些个混账流子倒还是活菩萨不成?”

    大妈把一拍大腿,走出自己的咸鱼摊子,自得地说道“那倒不是,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祸害小媳妇儿们的也有,可他顶多祸害你一个,就是去找他闹,闹大了他也得脱层皮。若是给那些个老东西盯上了,多半要家破人亡,你去告都没处告,闹也不成。”

    少妇听了大惊,大妈看她慌了,觉得不好太过了,赶紧宽慰道:“你不忙心慌,这样的人少,南京城几十万人,才几个富贵人家。”

    少妇还是心有余悸地走了。若是寺潭叶听见了,说不定得问问这大妈,是不是周国神京城来的,还认识几个宁国府的人,不然怎么这么相似。

    没有完美的设计,也没有完美秩序。少数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可以突破束缚,做到大多数人想不到做不得的事,区别只在于在哪个方面而已。古今皆然。

    有的人巧取豪夺,比如贾赦;有的人操纵司法,比如王熙凤。能够自我约束的终归是少数,所以人们就能数得出来。这个,人们管它叫做:例子。

    既然古今皆然,这同一个时空的两个国家,同一类人其实就区别不大。在关于家族传承方面,世代逐渐衰落成为一个让众多黎庶心动的口号的印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作为莫名其中一员的寺潭叶,也会想他们一样面对人性的选择和纠结。是仗势为己之所欲,还是心存恻隐,克制自己的欲望。

    人性有一半是自然的,另一半是社会的。如果看到利益就想要,看到危险就想躲开,顺从自己的欲望,那么这和山林里的动物有何区别。如果克制自己,选择就自己成长所接受的思想而形成的意志,那么同类彼此的认同就是社会的人性。

    寺潭叶很是纠结,有时候甚至不敢去想。也许那就是天道之属,自然而已,比如他今天刚杀了一只萌萌的狍子;也许是不能为之的,毕竟,人和畜生总是要多些区别的。

    辽阳城少了烜赫走马的纨绔公子,那些大腹便便的商贾就成了最狂欢的人。毕竟书香门第的士人不主张这样高调的行乐,士人们喜欢琴棋书画诗酒花,除了喝多了二两,基本都嗨不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风尘仆仆的掌柜模样的人急忙地走进了行德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