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重器常廷卫,在谢大人手中被经营到空前绝后,号称只要有燕人之处便有他的线人。从高堂上的大员到乡野间的村妇,没有一个人敢小觑、敢不在乎这群隐秘如鼠、狠毒如狼的朝廷密探。

    皇帝驾前毒蛇之名岂有幸至?

    可惜,随谢大人暴毙,昔时威震天下的常廷卫也消散无形,但百足之虫断而不蹶……毒蛇已丧,走狗仍在。

    ‘谢门走狗’的名头不为外人所知,可是在大燕刑部和武夷卫中早就是挂了号的反贼,傅程好歹也是一营主官,算得是台面上的将领,有关‘谢门走狗’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闻。

    此刻听到谢孜濯筹算出手,傅程神色一喜,不过这份喜色只是从目光中一闪而过,转眼间他便平静下来,稳稳望住谢孜濯。

    瓷娃娃明白他的意思,翘起一根纤细食指:“给我一年时间,我以先父在天之灵立誓,一年之内救出千鹤卫指挥使刘大人,届时你父子即可团聚。”

    她出口就立下了重誓,反倒让傅程有了些意外,沉声追问了句:“为什么帮我?”

    瓷娃娃脸上重现倦容,恍如对方的问题很无聊的样子,摇了摇头没说话。

    傅程却不甘心,等了片刻见对方不作声,把语气放松了些,说道:“傅程不知叩谢家人为何混进南理使团……”话没说完,瓷娃娃忽然开口打断:“是付家人。”说着,转回头对宋阳轻轻一笑,笑得宋阳心里有一点点发飘来着。

    昔时付、谢两家联姻之事天下皆知,谢五做了付丞相的挂名儿媳妇、在丞相府长大也不是什么秘密,对她自称‘付家人’傅程其实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意外这种小细节瓷娃娃又何必纠结,微微停顿后。他继续正题:“既然谢小姐亮明了身份,至少对您和贵属,傅程不会再为难,何况你们又不是使团里的重要人物,放你们离开这场是非不过小事一桩……”

    傅程身份与原来天差地别,他造反了,从此即是谢门走狗的朋友、景泰皇帝的仇敌,只凭这一重,即便他不肯放过使团。至少也会让谢孜濯等人离开。虽然这些话一直没明说,但大家都是伶俐人,傅程肯把他俩带到太守府,就已经表白态度了。

    至于‘救人’。两个字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件大大的危险事,千鹤卫主官地位不低,又是御笔朱批的钦犯。谢孜濯何必没事找事,自己去把这桩危险差事揽下来,说不定还会害死自家门生。

    傅程固然不会以为谢孜濯会在乎南理使团中的那些官员,因而他找不到谢孜濯要去救‘义父’的理由,故才有此一问。

    “那些南理使节的死活简直不在我眼中,不过。”谢孜濯笑了下:“傅将军的性命我却在意得很,难得有个带兵之人来找景泰的麻烦。你一定得活着…下面的话说出来或有不敬,傅将军真要听么?”

    傅程笑了起来:“本将舍忠取孝,连万万燕人的唾骂都不在乎了,又哪里对谢小姐的逆耳直言计较,还请小姐解惑。”

    “将军精通战法、统军有道,可是豪杰性子,对事情算计却不屑而为…是以,凭着将军的脾气和心性,打赢几仗容易,可要想就此起事,成绩一番大业,还非得有一位能信得过、又智勇兼备者相助。更新”谢孜濯措辞还算客气,实际里先是骂他笨——就凭他扣押南理使团以求换回义父的做法,便当得一个‘笨’字评价了,再直接告诉他,以他的本领掀不起什么风浪,没有能人辅佐,就只有全军覆灭的下场。

    谢孜濯说的是实情,傅程并未发怒,反而摇头一笑:“谢小姐太客气了,哪有什么大业可成,等镇庆叛逆的消息传到睛城后,我就只剩下亡命余生,多活一刻即是一刻,多活一天就要感谢佛祖眷顾了。”

    “所以我帮你救刘大人,助你父子团圆…义父干儿,彼其间的信任自没必要多说。”对傅程的感慨谢孜濯无动于衷,继续自己的话题:“更要紧的是,刘大人心思细密、智计绝伦,有他在你身边,将军未必不会成绩一番大业。”

    傅程闻言有些发楞,千鹤卫主官的职别不低,心思手段自然也不会差,不过他能助一万叛军成势,还是显得太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