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天性聪敏,自幼又幸得冰轮教养,已颇具人君风范,但毕竟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此时伤心忧急之下,一腔怒火便发泄在御医身上。

    自古以来,帝王一言九鼎,说出的话几乎无可更改,只是这对他来说轻易出口的一句话,听在旁人耳里,却有如五雷轰顶,连李茂在内的五位御医,都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臣等有罪,求皇上息怒,再宽限些时日,臣等定竭尽所能,力保太妃凤体得愈。”

    宗煦大发了一通脾气,又回过头去,扑到莲真身边,哽咽着在她耳畔道:“母妃,母妃,你快醒过来。。。。。。”

    莲真似睡非睡,恍恍惚惚中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一个稚嫩的声音,口口声声叫着母妃。。。。。。是煦儿?他是在哭吗?她几乎用了部的力气,从极致的疲乏中挣扎着醒来。

    宗煦见她睁开眼睛,不禁大喜:“母妃。”

    莲真欲要坐起,却是浑身无力,宗煦忙制止她:“母妃,你不要动。”

    “皇上,你。。。。。。怎么来了?”她望着他俊秀白净的小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是一贯的温柔:“你今天的功课做了没有?”

    “孩儿下午并没去御书房随太傅读书,母后特准了假,让孩儿来看望母妃。”

    冰轮素来对宗煦管教极严,即使是当了皇帝,功课也未尝一日间断,莲真听在耳里,几乎不敢相信,喃喃道:“是么。。。。。。是她让你来么?”一语未了,一颗珠泪已自眼角滑落。

    宗煦见她哭了,连忙安慰她:“母妃,你别伤心,朕知道你现在很难受,而且还要喝那么苦的药,你要忍着,你会很快好起来的。”顿了顿,又趴在床边,乌黑溜圆的眸子里满是向往:“母后说了,等你好了,就带着我们搬进园子里去呢,你还没去过园子里吧?朕长这么大,也都还没去过呢,那里可比宫里美多了,也宽敞多了,太宗皇帝和皇祖他们都喜欢住那儿,朕都等不及了,母妃,你要快快好起来。。。。。。”

    他所说的园子,指的便是西苑,莲真只听得一句“带着我们搬进园子里去”,脑子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都是这句话,思绪不知道飞到了何处,余者他说了什么,竟是然不知,然不晓的了。

    自此之后,莲真竟一天天的好起来了,人皆谓李茂医术高明,不免对她另眼相看,李茂也煞费苦心,用心疗治。待到五月初,莲真已然大好,宗煦高兴之余,厚赏李茂金银财帛,并授予正六品职衔。

    阳光晴好,天空明净光润,一碧到底,宽阔笔直的官道上,旌旗蔽日,车马辚辚。

    因西苑坐落于西郊,在京城范围内,冰轮下令仪仗减半,尽量轻装简行,但纵然如此,仪仗队伍仍是浩浩荡荡。一对对龙旗,北斗旗,又有五色龙纛及豹尾等,每旗用甲士五人,一人执旗,四人执□□,一队队过去,九龙曲柄黄华盖后,便是皇帝的銮驾,接着是冰轮的龙凤辇,莲真和苏蕴的翟车亦紧随其后,几百名御林铁卫身骑骏马,紧紧拱卫于前后左右。

    宝贞久未出宫,心里的雀跃无以复加,在车里只是坐立不安,偶然间风吹起金黄色的帘帷,她于细小的窗格内瞟得一眼外间的风景,便忍不住叫嚷起来:“主子你看,那边有一大簇野花,我都闻见香味了呢!”

    横波道:“主子身子才好些,你也安静些儿。”

    莲真美丽的脸庞略带着点病态,苍白异常,仿佛许久未见阳光,她摇头道:“无妨,都几年未出宫了,随她去罢。”宝贞听到此话,重又眉开眼笑。

    铁卫统领于剑锋身披金甲,左手放在腰间宝剑的剑柄上,右手控着马缰,紧紧随扈太后凤驾,一双如鹰般锋利的眸子,四周巡视,不敢有丝毫大意。再往前百余步,道路两旁各有一片树林,打头的人正欲穿过,于剑锋心念一动,忽然一摆手:“停!”

    前后的人快速传达他的指令,整个队伍都停下来,那辘辘车马声一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冰轮隔着帘子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