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今年扬州新贡的吴兴紫笋,烹茶的水是晨间收集的花瓣上的露珠,虽还未入喉,已觉香气馥郁清长,渗人心肺。

    冰轮轻轻拨弄着茶盖,面上笑意渐浓,方欲送至唇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素日常听宸太妃说,晴太妃心灵手巧,善酿酒浆,所制‘桂花酿’香醇甘美,回味无穷,胜过御酒房多矣。现在虽离中秋尚远,但既是太妃的好日子,后宫这许多人齐聚一堂,何不取些来尝尝,以助雅兴?”

    晴太妃欢喜异常,连忙起身道:“那是宸太妃抬举了,臣妾实当不得如此夸赞,太后肯赏金面品尝,是臣妾莫大荣幸,恰巧宫中还存有两坛珍藏了五年的桂花酿,臣妾这就派人取来。”

    冰轮心情甚悦:“那我就等着罢。”轻轻将茶盏放下,宗煦一颗心刚才几乎要跳至嗓子眼,听了这话,又笔直往下坠落,不觉呆在那里。

    晴太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立时拿了钥匙出殿,高贤远远的向侍立门旁的汪又兴使了个眼色,汪又兴会意,亦同两名内监紧随而去。

    宴罢在仙乐馆看戏,戏台设计精巧,宽敞雄伟,共有数层,东西两侧与之相接的精致楼阁,是太妃太嫔们看戏的地方,正面一座高出地面十余尺的楼宇,三间大房子与戏台齐平,是皇帝和太后看戏之所,因天气尚热,前面的大玻璃窗已经移去,换上半透明的淡黄色的纱格。

    按照宫中惯例,前几曲都是寿诞承应剧目,以庆祝太平,祝祷吉祥,宗煦素来不喜听此类戏文,可此时心中有鬼,只极力耐着性子,陪伴在冰轮身侧,暗中庆幸耳畔有这喧天的鼓乐声,能让他稍微镇定点。面前的长桌上本摆着各种食盒果盘,坐得久了,他便取核桃杏仁、鲜果蜜饯之类的来吃,又不住的喝茶,冰轮道:“皇上午膳可是没有吃好么?”

    宗煦一惊,侧头看时,冰轮饶有兴味,正专心看戏,似随口而语,便赔笑道:“今儿晴母妃大寿,母后及诸母妃都来庆贺,儿臣心里高兴,胃口竟也比往日好些。”

    “饮食须有节,不可吃太多杂食,否则易伤脾胃。”冰轮转过头来,仔细地打量他两眼:“皇上今儿精神欠佳,可是累着了?”

    “母后训诲,儿臣定牢记在心。”宗煦手心捏着一把汗,勉强道:“昨日经筵日讲,几位大学士布置好些功课,儿臣诵读至三更天,所以今日略觉疲乏。”

    冰轮道:“他们若不对你严格些,你又怎会有进益?”

    宗煦垂着头不敢看她,只道:“是。”

    冰轮笑了笑:“你既乏了,就先回宫歇着罢,母后也知道,这些戏你也看不进去。”

    宗煦巴不得她说这句话,忙道:“母后怜惜之心,儿臣不胜感激。”站起身来,身子略略一躬,便即告退,魏伦等也连忙向冰轮磕头,然后跟了出去。

    高贤见左右无人,想了一下,上前道:“太后,要不,奴才去请宸主子过来?”

    冰轮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过了一会,才轻声道:“嗯。”

    台上正演到第二出,名为“群仙祝寿”,只听丝竹齐奏,鼓声铿锵,精心装饰、扮演天上各类神仙的角色出出,热闹到了极处。

    高贤挑起帘子,莲真低头进来,走至冰轮身侧,屈膝行礼:“臣妾见过太后。”

    冰轮嗤的一笑:“这儿又没外人。”